班主任们为什么越来越年轻了？
记者丨尹可然部分综合观察者网还记得那位留遗书后自杀的23岁女老师吗？遗书中，这位女教师提到自己在工作中遇到的诸多困扰，其中有一句，当时被很多人忽略了——“面对学生很想真的做到教书育人，但是学校的工作，学校的活动，领导的检查，让我们这些没有培训过就直接当班主任的毕业生像入了牢笼”。在我们和一些老师的交流中，有不止一位年轻教师表示，如今刚入职的新教师就被安排担任班主任并不是一件少见的事。这往往也带来两个焦虑：一是家长们会忧虑班主任们如此年轻能有经验吗，能管好班级吗；顺应也就催生了第二个焦虑：年轻的班主任们也在担心，这么繁杂的工作，我能做好吗，能承受得住吗。那么，为什么担任班主任的老师越来越年轻了？为什么老教师们不愿意当班主任了？我们与几位一线教师们聊了聊。小何是四川某市一所初中去年入职的新教师，在走上讲台的同时，她也接到了当班主任的任务，“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。但我心里其实早有准备，还没毕业时就听学长学姐们说过，教主课的，即使年轻，也可能被安排当班主任。”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，小何每天都需要花至少三个小时备课、学习其他老师的课，“本职工作已经很紧张了，但因为当了班主任，还要负责各种班级管理的事务，甚至周末也不能好好休息，工作压力太大了。”除了教学，部分家长们的不信任，是年轻班主任们最难的一关。小何坦言，刚开始当班主任的那几个月，看到家长发的信息，她就会很紧张，不敢点开看。在和一些家长的交流中，她也感受不到自己被尊重，偶尔还被教训自己的家长气哭过。“有的家长觉得我太年轻了，可能还没有他们懂教育孩子，质疑我的管理方式。有时候，连我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当老师了。”另一个最怕的，就是学生的安全。“现在简直不敢出一点差错，哪怕是个磕碰……我最怕的就是医务室或者行政办打电话说‘何老师，你班上的谁谁谁撞到了，碰到了，伤到了……’，脚趾头都抓紧了。”在小何任职的学校里，年轻老师早已是班主任队伍的主力。和小何一同入职的几位年轻老师们建了一个群聊，交流自己在教学中和管理班级中的困惑。除了吐槽工作难度大、压力大，还有几位老师表示自己在当班主任的过程中被深深打击了，“感觉自己似乎并不适合做老师。”“所以并不是担任班主任的老师越来越年轻了，而是越来越多的老师不愿意当班主任了。如此下来，班主任这个职位就只能落在每一年新入职的、干劲满满的新老师身上了。”关于班主任的年轻化，某中学刘老师也注意到了这个趋势。她回忆，自己上学时遇到的班主任都是教学经验较为丰富的“老”教师，年轻教师尤其刚毕业的，几乎不可能一来就当班主任。但最近这些年她发现，越来越多年轻的教师们走上班主任的岗位，老教师们反而不当班主任了。刘老师以自身经历举例，刚成为老师还不满一年，她就被安排担任副班主任。工作三年后，她就开始担任班主任，并兼顾两个班的英语教学工作，“年轻老师教学经验不足，本就需要花很长时间备课，还要负责班主任工作，确实是个挑战。但我也鼓励我自己：这是每一个新教师都需要面对的。能当班主任，也是学校对自己的一种信任，想要晋升，基本都得当过班主任，带过一两个班，出过点好成绩。不趁年轻拼，以后也没这么好的精力了。”就不怕没经验带不好班吗？“怕呀。但转头想想，我也不是没优势。比如，我没结婚，没孩子，我甚至可以住在学校里，全身心扑在班级里……以后结婚生子了，可做不到这么拼了。”年轻人顶着压力拼，那老教师们去哪儿了？他们为啥不愿意当班主任了呢。某中学唐老师分析了几个方面的原因。第一、部分老教师教出了成绩，教出了名气，在学校里有了一定的话语权，就有“谈判权”拒绝这些“无意义”的琐碎工作了。第二、客观来说，当班主任需要消耗大量时间、精力，“6点多起床，9点多下班，每天这样搞，很多老教师的身体也扛不住。”第三、很多“老”教师，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岁数老了，而是结婚生子了，“上有老下有小”，需要他们把时间分担一部分给家庭。观察者网专栏作者罗茜和其团队于2022年年底在中部某乡镇初中开展调研发现，该校有3个年级，12个班，其中10个班的班主任都由年轻老师担任。从实际调研来看，班主任这个工作，以前是老师们争着想当，现在却越来越成为一件“任务”，而不是老师们发自内心想要去争取的一个岗位。所谓“任务”，来自该省中小学教师职称评审办法中的规定，要评一级教师，具体条件中有这样一条规定：从教以来，担任班主任工作3年以上（对硕士、博士不作要求）。图源pixabay为什么班主任工作不再被老师们看重，罗茜走访了解发现，晋升方式的改变、年轻老师对于工作的看法、班主任工作本身的繁杂甚至暗藏风险，都是重要原因。当然，班主任年轻化也不能简单定义为好事或坏事。比如，年轻的班主任们更能紧跟时代，更能了解和理解学生们的喜好，也能更高效地处理学校和班级信息化的工作等。对于班主任年轻化这种现象，背后暴露出的班主任们的工作困境，才是最值得深思的问题。有校长对此也深表赞同，“不是班主任年轻还是资深的问题，而是班主任这份工作能不能得到更全面的支撑，能不能有更好的物质精神双重回报，能不能带来更好的职业成长……这些问题解决好了，才能恢复大家对班主任的热情，不然，以后可能连年轻人也不愿意当班主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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